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侨批承载无数家庭的悲欢离合 片片家书寄相思
2021年01月18日 18:29  来源:海南日报 
赵天秀从新加坡寄给母亲邢氏的侨批。李佳飞 翻拍
赵天秀从新加坡寄给母亲邢氏的侨批。李佳飞 翻拍

  百年来,一封封侨批在南洋与琼岛之间传递,承载了无数家庭的悲欢离合,就如一根跨越国界的脐带,那头是羁旅异乡、久未归家的海外赤子,这头是翘首以盼、望眼欲穿的故土亲朋。

  在那个通信设施不发达的年代,在外拼搏的海南人,无时无刻都在惦记着,那封寄托着情感与相思的侨批是否已到达家人的手中。如今,写侨批的人,随着岁月的流逝,把曾经的故事带走了;读侨批的人,仍能循着时光的轨迹,体会文字里留下的故事,读懂那份对家人、故乡和祖国的深情。

  柴米油盐 母子情深

  “我于九月间接到一函,阅信之后重重泪,悉知其生得男儿,家中大小各得平安,方才安慰……今托琼熟代带回牛奶四瓶、饼干一罐、金油二瓶、鹧鸪茶二包、铁头刀一把、牛奶粉一瓶……望母亲自己调理好身体,安置孩子去学校读书。”

  1948年,海南文昌蓝田村邢氏收到了一封侨批,是她远在新加坡的儿子赵天秀寄来的。赵天秀在家书中对当时一同寄回的牛奶、饼干、金油、鹧鸪茶、铁头刀、牛奶粉等具体数量一一报之,并嘱咐母亲邢氏些许家事,甚至安排好随信付回的钱数如何分配。信件内容琐碎而日常,却是邢氏与儿子赵天秀沟通的唯一方式,寄来的食品和钱票不算多,但也撑起了邢氏一家的日常开销。

  实际上,如此情形不只出现在邢氏家里。百多年来,海南尤其是文昌地区,不少同胞为养家谋生,远赴南洋打工,漂泊在外,侨批便成了他们与家里唯一的联结。这些琼籍华侨们远在他乡,最挂念的就是家人的温饱、健康、安危乃至终老。因此,他们托人捎回家乡的侨批里大意都是:“父母兄弟安康否?我生活得很好,附上光银xx元……”

  例如,一封侨批上写道:“儿远离父母兄弟,不得随定省分劳,自知不孝,罪愆重如深渊”;一封侨批饱含心酸:“母亲言衣服破碎不堪,儿闻之心甚酸疼万般,儿子罪过”;一位游子在侨批里对慈母忏悔:“父亲仙逝,实痛惜仙游之时,无在侧奉侍,其罪大焉。”

  “一封侨批就是一个故事。”文昌市锦山镇桥坡村村民黄远胜曾担任过20多年侨批员,他告诉记者:“那时的侨批没有信封,信中内容公开可见。其中,有儿子问候年迈双亲的、有父母鼓励儿子发愤读书的,也有国内侨眷盼儿早日回归,或是惦念着海外的亲人的。”

  同时,有不少侨批开头都写着“禀者”“敬禀者”,甚至还有“跪禀”,例如赵天秀寄回的侨批中,第一句话就是“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”。有学者对此作出解释:这并非表客气的套话,而是情感的凝重和心头的沉重。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,一跪天地,二跪父母,大恩之外是不能轻易屈膝的。跪禀,是指跪着向母亲禀告,深表敬崇和向母亲“请罪”,因为游子们“未曾在家侍奉母亲”,或“兄弟出番,无一回看顾老母”。

侨批附带的家书。李佳飞 翻拍

  捐资助学 家国情怀

  “捐文昌华侨中学之款吾即日付,不用挂念到扵,使法有头有尾无成问题……”琼籍华侨们不仅牵挂着自己的小家,也时刻关注着家乡的发展境况,捐资助学、扶贫帮困、修路造桥等是他们最直接的表达方式。

  在文昌市东阁镇红星村委会流坑村,有一所新龙门小学。2020年11月19日,海南日报记者到此采访时看到,新龙门小学是一幢二层小楼,位于离村不远处的一片荒地上。在这个荒废的学校小楼的一层中间大堂,墙上挂着一块牌匾,里面的文字经过岁月腐蚀已模糊不清,但依稀能辨得,是记录着华侨的捐款。

  “这座小学是村里两位华侨捐资共建的。”流坑村村民邢福仁告诉记者,流坑村在国外的华侨非常多。“当年村里很穷,没几家人能揭得开锅,不少人下南洋谋生。村里一男子叫邢诒书,1935年去泰国谋生,后来在异国发家致富,始终心系家乡百姓,便与村里另一位叫邢谷鸿的华侨合捐20万泰铢兴建了新龙门小学。”

  “邢诒书寄回的侨批中,多次谈到要重视教育,让孩子读书。”邢福仁介绍,新龙门小学建于1979年,共有6个年级,最多时全村100多个孩子都在此上学。“两位华侨特别强调,村里的孩子读书全部免费。老师也是华侨们出钱请的。在教育还不普及的时候,村子里的孩子就开始享受义务教育了。”邢福仁笑道,“除此之外,华侨们还捐资建了宝芳卫生院、水塔等,为家乡做出了实实在在的贡献。随着时代的发展,尽管新龙门小学已经人去楼空荒废了,卫生院也由政府接管,但老华侨们的恩情却永远刻在村民们的心中。”

  在文昌市锦山镇也有相似情景。“这条叫锦萱街,相连的那是侨光街,也是当年华侨捐款3万元修建的。”站在锦山镇锦山中学旁,黄远胜对记者说,“包括这个锦山中学,是当年锦山镇南排田村旅泰华侨黄宏萱捐建的,华侨们难忘故土。”

一封侨批家书。(资料照片)

  扶持邻里 造福桑梓

  流坑村的故事还未讲完。

  2020年11月19日,海南日报记者走访流坑村,见到了村民邢诒琴。邢诒琴出生于1930年,今年已是90岁的高龄,他从16岁起就担任文昌东阁镇、文教镇一带的侨批员,直到1980年左右国内侨批局逐渐并入国家金融机构后,转入中国银行继续工作至退休,可谓见证了海南侨批业繁荣至衰落的整个历程。

  午后,邢诒琴操着一口地道的文昌话,向记者娓娓讲述他印象中的侨批往事——

  “村民邢诒书去到泰国后,经过多年打拼有了些积蓄,便办了一个木材加工厂。当时国内物资紧缺,流坑村更是穷得叮当响,邢诒书就从国外寄回大米、钱票、药品和布匹,在侨批中将寄回物资一一报数,如何分配也讲清楚,基本上村民们都能分到些许。”邢诒琴说,除了往里送物资,邢诒书也往外带走了不少村民。“村里穷,村民们无处谋生,邢诒书便来信告知,自己在外已有产业,村民若是愿意,就一同随他外出谋生,在他的木材厂里打工,虽不富裕,但也不会穷困潦倒。”

  “这也是流坑村华侨多的原因,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华侨。”邢诒琴说,“村里还有一位老华侨叫邢谷顺,如今也有90多岁,早些年奔波于新加坡、马来西亚与中国,当时人称‘水客’,现在定居在香港,身体还硬朗,基本上每年春节都回村小住一段时间。他一回来,我们坐在家门口的石凳上聊天,回叙过去的故事。”

  做了34年侨批员,邢诒琴从华侨们寄回家乡的侨批中也略略知悉一些国外的境况,比如随着华侨的增多,近代泰国受中国文化影响很大。泰国历史上曾经将春节作为法定假日,虽然后来被取消了,但“法定”大不过“民定”。到了春节,走在泰国的大街上,只见店铺挂满了大红的福字、囍字、对联、烟花爆竹以及中国结,“新年发财”“招财进宝”的条幅横幅映入眼帘,各种各样的年货琳琅满目,其“年味”丝毫不逊国内……

  文\海南日报记者 邱江华 李佳飞

编辑:陈少婷